北京、上海、杭州、广州、成都是抗抑郁药消耗最多的五个城市,而抗抑郁药卖得最好的三个城市,也是中国房价最高的三个城市。

“忧郁症是现代西方世界中产阶级才有的痛苦。”美国的忧郁症患者安德鲁·所罗门曾在他的《忧郁》一书中这样写道。就像肺结核是用来陪衬贵族气质的,忧郁症亦是发达社会的标志,是城市“中产阶级病”—— 北京、上海、杭州、广州、成都,这些抗抑郁药吃得最多的城市,正成为精神崩溃的城市居民的排演场。

城市安全感、房价与忧郁症

7月杨佳案,8月鼓楼事件,10月弑师案……大城市是个高风险的生存环境,愤怒和忧郁在其中慢慢发酵。“在一般犯罪案中,忧郁症犯罪占到16.8%-23%”(《第十届司法精神病学术年会论文集》)。另外,国际自杀预防协会负责人赫伯特·汉丁说,有自杀倾向的人可能渴望比较轰动的死法,以博得在世时一直没有获得的关注。

用更多药,还是增加更多的监控摄像头?经济危机肃杀的冬天还未来袭,《大裁员第一波》的企业名单在北京、上海等地的白领中流传。“金融危机综合征”开始蔓延。中产都不那么牢靠。北京市卫生局在今年发布的健康播报中公布,全市目前约有抑郁症患者60万人,患病率为6.87%。病着的人或许还会更多。

有心理咨询热线在11月间多了许多来自35—40岁的公司白领男性的电话,他们担心自己的饭碗,同时也担心自己的社会地位,没有了工作,无法承担房子的按揭和孩子的教育费用,作为一个丈夫、父亲就失去了尊严。

董先生在上海的一家外企工作,每月开支大概在5000元左右,他说,这是没车没房没老婆的三无单身汉的生活费,如果要谈恋爱或成家要供房的,没有 8000以上别想扛下来。在一份名为《2008全球生活成本调查排名》中,北京、上海、广州榜上有名,如果将纽约的生活成本指数定为100的话,国内三个城市的生活成本指数分别是101.9、98.3、83.9。也就是北京、上海目前的生活成本基本可以应付在纽约的生活。

生活成本让经济成为城市的主要压力源,特别是城市中产阶层要应付的房贷和教育。百优解消耗量前三的城市:北京、上海、杭州,也是中国房价最高的三个城市。换而言之,这三个城市忧郁症人群的数量相对更多。

在杭州要住10000元/平方米以下的房子,上班基本都要坐1个小时左右的车;在北京,花上3个小时去上班并不是什么传奇;在上海的公车上抢到位子睡个回笼觉是很多上班族一天最美好的开始。起早贪黑的日子让许多房奴筋疲力尽,为了收入上扬,不断给自己增加工作量,而且永远敢怒不敢言,因为怕得罪同事,触怒领导。在过劳死之前,终于有不少人抑郁上了。坊间传言,2600万位每月需要交按揭贷款的房奴都患上了轻度忧郁症。

没上降价风潮的业主举着“还我血汗钱”条幅冲击售楼处,带着小民永远是被套牢的悲怆,把积攒了多年的辛酸一股脑儿化为草莽起义,长期抑郁被快速激发成了狂躁。2008年金融风暴来袭,房奴们又面临着失业断供的威胁,为了不让银行把房子收走,为了自己十几万的首付和几年来每月付出的血汗钱不至于付诸东流,一些房奴在经济独立七八年之后,又不得不重新做回了“啃老族”,需要动用老父老母的养老金来交房贷。城市中又出现了时髦的“次贷忧郁症”。虽然没有身在美国,但是因为全球化与美国人得了相同病因的忧郁症。

2008年4月13日夜,一群年轻人酒后用各自的方式来发泄。

城建噪音与忧郁症

丁松是上海人,作为一个忧郁症患者,每天出门散步是他自疗的一部分,但是出门后他又无法忍受上海的吵闹,车声、建筑工地的噪音永远没有停歇。全国是个大工地,上海更无法免俗。他散步总是选相对僻静的马路,只是修路的挖掘机,建筑工地的搅拌机……噪音还是无孔不入。有时会令他更焦虑。丁松之前在报纸上看到德国有个设计师,要在南京路上建造“上海寂静驿站”,投硬币就能在里面待上一阵,可以完全不受噪音的干扰。后来去南京路上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他很希望能有这样的地方,最好能像24小时便利店一样遍布城市的大街小巷,人什么时候想安静就可以在里面待上一会。

零点调查公司曾经针对城市噪音问题,对北京、上海、成都等十大城市做过一次调查,表示基本没有噪音污染的居民只有26.8%,不到总数的三成。在这十大城市中,北京的噪音污染位居第一位,同时也是消耗最多的盐酸氟西汀城市。

城市噪音对于人心理的影响到底有多大,或许有个体差异。科学家通过实验,总结出通常情况下的一些反应。比如,修马路120分贝,警笛100分贝,会引起心跳变化。地下铁和公交车内,90分贝,会引起内分泌失调;道路交通80分贝,能让心血管收缩,血流量减少,注意力减低。

针对城市噪音对人身心的危害,香港从1990年开始,新建道路已沿途加设了逾30公里的隔音屏障和隔音罩,让广大市民受惠,并且低噪音路面已普遍地应用在许多新建道路上。在英国对施工活动的最高噪音都有规定,如木工为92分贝,粉碎机为85分贝等。“保护公众远离噪音”是施工单位的义务。

科学研究还表明,低频噪音会让人感到压迫,容易导致神经衰弱、忧郁症等。但是低频噪音在城市中是司空见惯、无可避免的。送风机、水塔、引擎、抽水机、变压器等等发出的声音都可算低频噪音,这些声音是被其他声音掩盖的。但是一旦处于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比如夜间,响度就会凸显,会导致失眠,有相当多的人是在长期失眠之后患上忧郁症的。

陈先生家住成都的九眼桥附近,这里有一环路、望江路、酒吧一条街、九眼桥水坝。汽车声、酒吧的音响彻夜不息,还有溢出水坝的水流声,一种低频噪音污染。陈先生给自己房子加装了一层窗户,装了三层窗帘,但是夜深人静时,还是无法阻挡哗哗水流声入侵自己的睡眠。自从搬进新房,安眠药和焦虑就一直伴随着他。他说,不知道有一天会不会真的崩溃。目前国家还没有正式的法律法规对低频噪音污染有专门的处置规定。城市中大量的忧郁症“易感”人群在低频噪音污染的危险中无能为力。

城市化忧郁症

中国的城市化让4亿人进了城,有排外恶名的上海如今“浦江两岸说英语,内环线内说普通话,内环线外说上海话。”城市中时髦的“鸟人族”或因为工作或出于个人兴趣不停地在不同的城市和城区中迁徙。移民是城市发展中最活跃的一个因素,同时也是最不稳定的一个。作为最大的移民城市深圳,深圳康宁医院2006年做的一次调查统计显示,抑郁症患病率达到7%。拥有很多移民的大城市甚至容易成为自杀的灾区,《1990-2004,纽约曼哈顿自杀旅游业》的报告称,在曼哈顿每十个自杀的人就有一个外地人。他们是特意跑到曼哈顿自杀的。美国研究者认为,大都市可以反射或放大部分有自杀倾向的人的孤独感。

一方面是城市生活挤压之下糟糕的精神状态,另一方面又有乐活有机生活的引导。“新小农”风潮在北京、上海等地兴起。在北京,郊区出现了家庭租种活动,已经有几百户城市家庭参与。每周这些城市人都回到郊区自己的地里种菜除虫。心理学家称,亲近自然有助于舒缓城市焦虑,防范城市忧郁症。

与长期以来中国人对于城市的热忱不同,目前出现了非传统意义上的城市迁出者,他们开始实践低调归隐田园的梦想。跟很多城市白领一样有过强大的工作压力,有上海年轻夫妇有感于忧郁症对于人们的侵蚀,卖了房辞了职,离开了城市,来到江西婺源,花了几万元租下了之前已经看好的一栋百年古宅,租期40年。自己种菜养鸡,每月几百元的花销,过得简单而平静。

2007年7月,人流涌动的广州地铁。地铁是城市自杀“重灾区”之一,上海等城市的心理危机干预选择了地铁作为防范自杀的重点。

地方性忧郁症】

北京

很多在北京生活超过两年以上的人,对北京都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即便是在到了其他城市之后多年都不会消退。在特定的季节,一般是秋天,会对北京有难以遏制的想念,被戏称为“离京忧郁症”,通常不会有大的危害,感情层面的成分多一点。

广州

据调查,半数以上的“小移民”初到广州都会被广东话困扰,其程度与孩子的年龄大小成反比,同时也跟孩子的性格以及学习能力有关。有些孩子会出现焦虑、孤僻、情绪低落、不愿和人交往等现象,导致人际交往障碍,严重的就会有儿童忧郁症。

“请勿靠近车门……”这句地铁沿用多年的温馨提示是有用还是多余?“前往番禺的列车即将到达”,都看到列车进站了,还用说吗?“下一站体育西……”每句提示语都得用广东话、普通话和英语各说一遍。有些乘客抱怨广州地铁的广播成为噪音令人烦躁,引发心理抑郁。但专家的意见是,广播的分贝还不至于成为干扰人的噪音,乘客需要自我调节。

上海

上海的夏天虽然没有重庆、南京炎热,但是大都市的热岛效应以及城市生活的紧张节奏还是让一部分白领患上了夏日忧郁症,吃不好,睡不好,心情烦躁,容易与人争执。专家认为这种异常情绪与行为是“心理暑热症”的表现。

杭州

杭州的阴雨天让忧郁症最容易爆发。特别是有自杀倾向的患者。解决的方法之一就是让室内有充足的照明。

文/金雯

《新周刊》第28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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