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抑郁而休学的一年间,我为了求医辗转于家乡和北京。晃晃悠悠的火车上,我有时会想,自己的体力和精力都大不如前,而且可能再也无法完全恢复。
但是,生活在变化,我也必须成长,崭新的血肉终将替代陈旧的伤痕。
回忆:生命是冷灰色的
初次产生抑郁的感觉,是在2014年的夏天。我还是个青涩的大一学生。
我在日记里记录下自己的感受:不安而失望;低效率,缺乏自制力;永无止境的自责……常常在失眠的夜晚呆呆地坐在台灯下,直到天明。
我曾简单地以为,自己只是尚未适应沉重的学业负担和同辈压力,如此迷惘煎熬的阶段很快就会过去。从未想到过,抑郁将成为我未来四年生活中的循环。
之后三年的初夏,抑郁总是如期而至,将我拽入黑暗又隔绝的世界。食欲反复无常,失眠与嗜睡交错,唯一的感觉便是无限的空洞。
2015年5月,我在北医六院诊断出中度抑郁。服药后,症状消失得差不多了,我对自己说,其实我没病。我停了药,当时自信满满地想:这种程度的抑郁,应该可以靠意志来克服。
2017年5月,所有人都期待“胜利大逃亡”的毕业季,我再次陷入抑郁怪圈,拼命挣扎却越陷越深,短短一个月瘦了十多斤。头痛欲裂,无法入睡,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
直到最后一刻我才真实地意识到,并非所有事情都能用所谓“意志”去解决。
闭关:与生活藕断丝连
这次,我果断选择休学回家。
刚回家的那段时间很难熬。我成天都在睡觉,白昼与黑夜、今日与明日、现实与梦境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偶尔清醒的时候,我就抱着手机,看看小猫小狗的视频,心情会明朗很多。就萌生了个想法: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养只可爱的柴犬吧——
于是我把三个月大的柴犬“柚子”接回了家。这个活泼可爱的小生命,构建起我近一年来同真实生活的联系。我不能总是赖在被窝里,要给它喂饭;要选购狗窝和狗玩具,还要带着它出门遛跶,陪它找到一些小伙伴,顺便和其他宠主聊聊天。
所以,少了胡思乱想的时间,多了同新事物、新人群的接触,灰色的心情也随之渐渐淡化。
伤愈:融化魔鬼的碎片
休学的这一年,我也在自省,让自己想得简单点,感觉轻松点。
原来的我,认真到常常钻牛角尖,生怕自己不经意的一举一动,造成别人的不愉快。现在我就会想,我又不是对方,我怎么知道TA一定就觉得不舒服呢?
我不太喜欢“认知偏差”的说法(它似乎太强调认知的对错),但很重视认知背后的原因:我为什么会这么想?而他人对我某一行为的反应,背后的原因又是怎样的?这样的思维方式,使我对别人的情绪不再过分敏感。
另外,抑郁期间的我,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中,在心里建立起扭曲现实的幻象世界。之前,我对就业的态度相当悲观:竞争激烈,工作时长难以接受,同业的人又很功利。去年冬天,我突发奇想,参加了一个陌生人互通电话的活动。对方是在互联网行业工作的90后,年纪不大,面临着变化很快的形式和激烈的竞争,却说“可以实现百分之九十的自我”;“在工作和生活之间达到了微妙的平衡”——我才突然发现自己所处的世界是那么局限,由此形成的心态是那么封闭。
大学四年,我坚持写日记,不过休学的时候头脑空空,中断了这一习惯。参加张进老师“叙事疗愈”第一期实验班后,我重拾起钢笔,试图确切而客观地记录下自己的想法,便于日后的回顾和反思。
未来:与爱和率真同行
我曾不可避免地掉入抑郁模式下的思维陷阱:人际隔离,充满怀疑,情绪剧烈波动,还急于恢复抑郁前的生理与心理状态,等等。这些思维陷阱一定程度上给了我安全感;然而,度过抑郁爆发期后,我发现它们实质上对我并没有太多帮助。
我从小就是个性格属于“少数派”的孩子,没多少特别亲密的朋友,同龄人关系向来是心口一道反复溃烂的伤疤。刻意回避同龄人会缓解我的抑郁情绪,却也将我拉入孤独和猜忌的无限循环——类比于原生家庭关系,一昧归咎于父母短期内的确好受很多,却不能解决自身同父母的矛盾。
不过我也是幸运的。我有从未远离我的亲人,能谈论共同话题的伙伴,有能理解抑郁状态的朋友,有四年来不因我抑郁就疏远我、反而默默包容我的室友。找回昔日抛弃的联系,成为我恢复的重要力量。
在人际关系的挫折中,我也积累起层层的痛苦、悲伤与愤怒。它们在我抑郁的时候,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甚至有人插队都能把我气到摊在床上爬不起来,所以“你要心胸宽广”之类的劝说对我根本没用。负面情绪与其压抑和囤积,不如合理地发泄。下回遇到有人插队,我能不能有礼貌地说出“你好,我在这里排队”呢?(当然首次尝试的时候,我一脸恼怒地说“能不能站到一边去”,差点和对方吵起来……嗯,慢慢改进)
总之,诚实地倾听内心真实的声音,温柔地拥抱深爱自己的人们。曾经黯然过的我,在明日依旧会是一捧鼓起勇气、继续燃烧的小小火焰。
作者为第一期“写作疗愈”实验班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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