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专栏:因为从容,才有安宁

(一)

今年,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即将到学校心理咨询中心工作,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看抑郁症的公众号;我第一次从尝试恋爱,走向了明确的组建家庭;在阅读亲子文章时,我不再是为了证明我父母哪一点做错了。

我开始想要规避一些东西,运用一些东西,迎接我那可能在几年以后出世的孩子。

关于孩子的事情,我曾与女友一起讨论。我明白无误地告诉她我的情况。我不仅有着明显的家族史,而且患重症精神病。我这一生,所能做到的极限,就是知道自己有病,并且正在犯病。我不能停药,也不能保证没有症状。

但她却告诉我,在我家族的兄弟姐妹中,我的基因是最值得留存下去的,即便他们并没有被诊断为精神疾病。她想为我生一个孩子。

她很认真地看着我。

她知道,我很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教他、养他,把一生所学都传授给他。

从那时候开始,我和她的未来,有了一个明确的建设方向。

(二)

我在二十九岁时认识她。在那之前,我有一个“三十岁计划”,时而清晰,时而隐约。

这是一个自杀计划。我打算在三十岁的生日那天,结束自己的生命。常常痛到极点的人生,总让我觉得活到三十岁就够了。

有这样一个计划存在,我也没有太多时间可供遗憾。于是这些年,我一直很用力地活着。即使有了稳定的工作,有了一定的收入,甚至有了一定的社会成就,我仍然发现,这满是陷阱、处处凶险、不断经历自我怀疑的一生,似乎不能给我提供一个充分的理由,让我觉得所承受的痛苦是必要的。

有时候,我甚至鄙视自己,鄙视自己因为那一点点快乐,又想要继续活下去。

晚上,我需要服用精神类药物,它会让心脏感到难受。在感觉到沉重费力的心跳时,我总有一种服用毒药的感觉。我怀着极度复杂的心情入睡,一夜一夜承受着和死亡紧紧相邻的副作用。每天早晨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我不知道是该高兴,或是悲伤。如果说常人是追问生命的意义,我便是无休无止地拷问着我的生命。

我鞭笞着我的生命,逼迫它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不能使它开口,我感到十分沮丧。

而我的女友,却走近它,清洗了我给它留下的伤口。她安慰它,看到它;又肯定它,拥抱它。

慢慢的,它终于觉得安全了,它想要回家了。

这么多年,第一次。

它想要跟她回家了。

(三)

我的症状开始一点点减退。我不再频繁经历严重抑郁、现实解体和被害妄想。有时候它们还会来找我,我也只是任由它们在我身上碾压一遍。我病了,但我的人格没病,尊严没病。我不惧怕死亡,我只想从容地死去。

我只要从容。因为从容,才有安宁。

十月初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去了利川。这是一个安静而充满人情味的小城,我们都很喜欢这里。

如果说相遇是传奇,总不过是常人写就。

今年十一月,我会过我三十岁的生日。
 

本文作者砚谷墨清,转载自张进老师的精神健康公号——渡过,这是由《渡过——抑郁症治疗笔记》作者张进发起的精神健康公号,旨在科普知识,记录案例,联合患者、家属,以及医生。心理咨询师等专业人士,共同打造的精神疾病患者互助康复社区。扫描二维码可关注此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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